暗流 [stacy x vanessa x candace]

雞蛋在鍋子裡滾著。

光滑的蛋體隨著水流輕輕顫動的樣子，讓史黛西忍不住想到了晃動的乳房。

真下流。她想著，邊拿起筷子往鍋裡攪拌。

「好像胸啊。」

凡妮莎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將剛吹好的頭髮靠在她的肩上。

洗髮精和雞蛋的味道混雜在一塊，鍋裡的熱氣和髮絲的餘溫摩娑著她的臉頰。

臉紅了嗎?

史黛西不敢想。

就算是，那也是熱氣的緣故。

「真下流。」

史黛西將剛才給自己的批評送給她，換來一個濡濕的、薄荷味的吻。

「刷牙了?」

她撈起煮好的蛋，放進凡妮莎拿來的兩個碗中。

「嗯，忘記待會還要吃東西了。」

明明是剛才做到一半喊餓的人，居然自己忘記了。

史黛西關掉瓦斯，看著她快速從碗籃裡找出一雙筷子，熟練地分解碗裡的蛋。

她什麼時候學會用那個的?

史黛西努力回想，但思緒很快被訊息通知的震動聲打斷。

「凱蒂絲說她會晚點回來。」

凡妮莎唸出手機上的訊息。

「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

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她打開櫥櫃，翻找福林喜歡的零食。

「凡妮莎?」

一旁洗碗的水聲停下。

「我們不是說好手指餅乾只買一種口味嗎?」

她腦海中浮現兩人站在擺滿餅乾的貨架前皺眉思索的樣子。

面對喜歡的事物無法果斷抉擇，大概是她們少有的共通點。

-

「好難選。」

福林的聲音從試衣間的簾子後傳來。

距離學校舞會還有一個月，但是賣場裡已經擠滿了一堆來挑選禮服的女生。

史黛西一個都不認識。或許其中幾個和她一起上過預修課程，但她想不起來，應該也不會有人記得她，感謝老天。

但在公共場合裡和年紀相仿的人處在同一個空間總是讓史黛西不自在。彷彿有很多雙眼睛在暗中打量她，為她的衣著和長相打分數，判斷她在同齡人中應該被歸類在哪個階級。

另一個讓史黛西想逃離現場的理由，是因為福林的「新好朋友」也在這裡。

「你覺得呢，凡妮莎?」

福林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裙子走出來，手裡拿著另一件藍色的。凡妮莎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衣服，在福林的胸前比劃。

她不在乎。她不該在乎，福林想和誰成為最好的朋友都不干她的事。

真的。

如果她僅僅因為福林時常提起凡妮莎，還邀請她一起來參加以往只有她和福林的禮服挑選活動就忌妒她的話，就太幼稚了。所以一點都不重要。

真的。

「的確不好決定。」

史黛西用餘光看到兩人同時看向自己。

「你覺得呢，平野?」

正式見面時，凡妮莎對待她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她會在史黛西說話時正眼看她，保持微笑，也不排斥肢體接觸。

但同時，她也會刻意叫她的姓氏，明顯想和她保持距離。

有時她的注視久到讓人感到不適，尤其是看見她和福林待在同一個空間太久的時候。

這種不乾脆的討厭，比直接的敵意更讓人難受。而凡妮莎知道如何使她難受。

「紫色。」

史黛西意識到自己聽起來有些不耐煩，幸好福林沒說什麼，只是請凡妮莎把另一件衣服放回去。

幾分鐘後，試衣間裡又傳出福林的聲音。

「呃，史黛西?」

簾子輕輕晃動。

「你可以進來一下嗎？」

-

扣子好像卡住了。

史黛西希望自己看起來不會太笨拙，但顯然失敗了。

「我來。」

凡妮莎將她的長髮撥到胸前，手伸到她的背後，輕鬆解開內衣扣環。

你都是這樣幫福林的嗎?

她差點就要說出口。

喔，夠了，史黛西。

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講這種話。

這種時候?

她想像福林酸溜溜地質問她。

你是說第一次約女人上床的時候?好朋友剛經歷一場痛苦分手的時候?還是你不小心睡了她前女友的時候?

她皺起眉，深吸一口氣。

「怎麼了?」

凡妮莎小心地抽出手指。

「會痛?」

她急忙搖頭，試圖忽略發熱的脖子、臉頰、汗水和黏在皮膚上的碎髮。

「可以關燈嗎?」

她感覺自己像一坨被嚼爛的、濕濕黏黏的泡泡糖。

-

昏暗的房間裡，凡妮莎和福林在她身邊睡著。

史黛西想起高中畢業舞會那晚，三人也是像這樣躺在床上。

只是那時候她們穿著閃亮的廉價禮服和磨腳的高跟鞋，身上還有一些不知何時沾到的酒漬。

她們脫下鞋，聊了一些以後的事，然後福林吻了她。

第一次失敗了，於是她又試了第二次。

該死。

史黛西別過臉，但還是太慢了。她感覺唇彩輕輕劃過她的嘴唇和臉頰，或許也弄到頭髮上了。

這肯定讓她看起來很可笑。

她望向福林的另一側，凡妮莎也正在看她。

她身上的亮片在昏暗中靜靜地閃爍，好像很多雙眼睛和她一起盯著史黛西，讓她喘不過氣。

喜悅和羞愧交雜在一起。史黛西想開口說些什麼，又不確定要說些什麼。

我覺得這只是朋友之間的吻。

真的嗎?

史黛西?

真的?

「她還是喜歡你，平野。」

凡妮莎傾身抹去她臉上的唇膏，點在她的嘴唇上。

史黛西記得，她的動作非常溫柔，和福林的吻一樣令她意外。

-

我都知道。

每次凡妮莎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這麼說。

也只有她會那樣看史黛西。

被同類了解，卻因此被視為競爭對手。對認同的渴望和無奈摻雜在一起。

友情、愛情和被默許的曖昧情感，像暗流一般，在三人之間湧動，無法止息。她們也為此掙扎了許久。

這樣混亂的心情，在床上獲得救贖。

只有在床上是平等的。

卸下一切偽裝和保護後，什麼都沒有的她們是平等的。

史黛西喜歡這種平等。

她翻身，對上凡妮莎的雙眼。

她想起福林吻她的那晚。

「怎麼了？」

凡妮莎用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

她搖頭，並分別吻了她和福林的額頭。

「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