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shannarcy]

廚房的聲響使她的身子顫了一下。

莎夏放下筆，快步走到廚房。她其實很想用跑的，但她希望自己現在的表情跟在診間面對病患時一樣冷靜。

她必須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冷靜，尤其是面對瑪西的時候。

即使她總是要她別這樣。

「怎麼了?」

她掀起一邊的門簾，幾串塑膠珠子被高高舉起又快速滑落到她的肩和背，和彼此撞出細碎的聲響。

喔。

她討厭這些珠子發出的聲音，因為這會讓她想起安。但瑪西堅持要留著這副門簾，因為這能讓她想起安。

安離開一個月後，她好不容易說服瑪西再去買一副新的。她們逛了好幾家店，最終甚麼都沒買。

「抱歉，浪費了你一天。」

瑪西把空蕩蕩的購物車推進還車處，並小聲地向莎夏道歉。

「沒事的，我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莎夏牽起她的手。

好冰。

她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一些。

現在那隻手握著掃把，正在處理地上的碎片。

那是安的馬克杯。曾經是。

「我只是想喝水。」

瑪西看著地板解釋。

莎夏走上前想幫忙，卻被拒絕。瑪西說她笨手笨腳的會被割傷，好像忘記自己才剛打破一個杯子。

「 安要是在這裡也會阻止你的。」

安。

每當有人提起這個名字，莎夏就會突然很需要菸。

安和瑪西一向不喜歡她抽菸，她也斷斷續續地戒過一陣子。但那天婚禮結束後，莎夏還是忍不住買了菸到陽台抽。才抽第一根，瑪西就拉開門問她怎麼又抽，接著兩人為此吵了一架，直到她們都累到說不出話來。

兩人最後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廚房，用各自的杯子裝水，一起坐在餐桌旁。

「我們失戀了嗎?」

莎夏盯著櫥櫃裡剩下的那個馬克杯問。

瑪西搖搖頭，然後趴在桌上開始哭。

x

日子還是要過。

她們都想忘記安，這沒甚麼好藏的，卻沒人收拾她留下來的東西。

「反正丟掉也是浪費。」

這是瑪西給的答案，莎夏也沒多說什麼，那些東西就繼續放在小公寓的各個角落，隨時提醒她們安曾經存在。

同時，瑪西依然更新網站漫畫，莎夏也繼續在診所工作。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自己埋首於工作中，消磨原本屬於安的那份心思。如果工作和生活瑣事還不夠，她們就從彼此身上尋求更多安慰，一次次地感到空虛，渴望，滿足，再次感到空虛，直到更多工作和生活瑣事干擾這個循環。

安偶爾會約她們敘舊，但最近幾乎沒有了。

「或許她正在慢慢忘記我們。」

瑪西說。

「但我做不到。我跟妳們的一切就和這道疤一樣，會永遠在這裡。」

莎夏點點頭，將她胸前的手拿開，俯身沿著那道巨大的疤痕邊緣輕吻。

她從來不敢真正觸碰傷痕本身，瑪西也是，即使她們都知道那些傷口已經癒合很久了。

x

有天莎夏回家後，發現櫥櫃裡原本屬於安的餐具都不見了，而瑪西正將拆下來的珠簾包好收進紙箱。

「我要去買新的門簾。」

她看起來很認真。

「然後我們結婚。」

莎夏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不管是對她還是對瑪西，還是對兩人的關係。

「我想通了，我們現在剩兩個人，可以結婚了。」

瑪西說得很平靜，但周圍散亂的紙箱和安的物品將她重重包圍，讓跪坐在中間她看起來弱小而無助。

「我們可以先去買門簾。」

莎夏蹲下來，和她一起將安的東西收進紙箱。

結婚，是啊，或許她們早就應該這麼做。

莎夏再次覺得自己需要菸。